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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书价与欧洲比较:书的普及影响了什么

唐代的书价

公元833年,一位日本僧人在中国扬州买了一部印刷出来的佛经,四卷书共花费了450文,即每卷书113文。

同一年他还记载下了在山东看到的粮食价格,当时他路过的蓬莱青州等地,米价在每斗70-100文不等,70文属于相对正常情况,100文则是“官私饥穷,粮食难得”。

公元807年5月,35岁的白居易在陕西周至县当县尉,当时官吏发工资,一半发钱,一半发实物。白居易说他一年收入折合三百石粮食。按每斗70文计算,每月是17500文,每月花100~400文买几本书,负担应该不是太大。

但是,唐代的县尉这个职位,相当于现代的分管副县长,普通人的水平是完全不一样的。当时一般劳动者每月的工资不过是几百文,单是日本和尚买的这四卷书,恐怕就要不吃不喝攒一个月,所以在唐代,普通人明显是与书无缘的。

唐代书价高到这个程度,原因是因为印刷术并不普及,市场上仍然有成本更加高的手抄书存在,手抄书的价格通常是10倍于印刷书籍,通常是每卷书1000文,但居然还能卖出去,说明当时的书籍数量远远不能满足读书的需求。

中国古代书价与欧洲比较:书的普及影响了什么

唐代卷书流行,后世的翻页书很少见


宋代以后的书价革命

而到了宋朝,随着雕版印刷术的普及,商业出版第一次开始形成风潮,根据《古代书价述略》北宋时期书价约为100文每卷,而一般的城市劳动者日收入大约100文,唐代是一周甚至一月全部收入才够买一卷手抄书,而宋代平民用一天工资就能买本平价印刷书。比起唐代起来买书的门槛大大降低,

而到了明代后期,从万历时开始 ,商业印刷迅速扩展, 书商推出各种类别不同档次的书籍 。大量针对一般读者价格的刊本,即平装书籍大普及 ,从建阳、苏州、南京 、杭州 、湖州等印刷中心随着商品贩卖的网络运销全国 。中下档次新出的单册刊本大抵不会超过1两银 ;科举 、大众娱乐 、实用的书籍会更便宜些 。书籍市场上从 一钱到一两银的书籍应该是很多的,

根据《古代书价述略》,万历年间书籍每册均价为 33 文,当时一两银子等于700文,而当时劳动者的一般月工资在0.8-1.2两之间,大约是1-2天的工资就能买到一本平装小说,据传教士利玛窦说,这个价格甚至比同时代欧洲还要低。

古代农业社会,粮食为百业之基,如果以粮价计算,唐代,宋代,与明代后期一卷书的价格比较如下:


中国古代书价与欧洲比较:书的普及影响了什么


总的来说,从唐代到明代后期,近800年间,由于造纸术和雕版印刷术的普及,以及生产力提高,对普通人而言书籍的获取难度下降了10倍以上,可惜在我们的古装电视剧中,却很难反映这一革命性的变化。

印刷术造纸术在欧洲产生了更大影响


和火药一样,虽然是中国发明,但欧洲才将活字印刷术应用到极致。

在七世纪(相当于我国的唐代),欧洲有一种名为抄写房的机构,在这里修道士们辛苦苦,每天只能抄2~4页,抄完一本圣经需要3~4年。

因为不仅仅是印刷术,连造纸术也未普及,书是写在羊皮纸上的,制造羊皮纸的工艺非常繁琐, 首先要把皮子弄得非常干净,将原皮泡在石灰水中 去肉除毛之后,钉在框上拉长,再将表面刮平。然后洒上滑石粉, 揉磨皮面,最后绷开拉长干燥。

中国古代书价与欧洲比较:书的普及影响了什么


制造工艺的繁琐、 原料的昂贵、 人工抄写的费时费力 , 使羊皮书价格不菲 。

据说按照今天的价格换算 , 生产出一本书的成本相当于40万美元。所以当时的欧洲小贵族家里有一本羊皮圣经,就可以当传家宝了。

中国古代书价与欧洲比较:书的普及影响了什么


而等到活字印刷术开始普及后,情况很快发生了改变,古登堡圣经印刷出来以后15年,书籍价格就降低了80%,1400年时一个人需要100天才能抄一本书,而在100年后,一天就能印刷100本书,效率增加了一万倍。

根据中国出版通史,整个明朝期间,一共刻书出版了3.5万种,这个数字肯定是低估了,但再怎么样估计,明朝的出版量都远小于欧洲----欧洲仅在15世纪就有3.5万种书籍,而在16世纪甚至达到了20万种。哪怕考虑到欧洲有多种语言,但仍然无法否认------15-16世纪,虽然在书价上不一定比明朝中国低,但在出版书籍的数量种类上,欧洲开始胜过中国。

我们知道,一个社会的创造力来自不同思想的彼此交融,如果社会上只有反映一种思想的书籍,那么书籍印刷再多,也很难称得上文化繁荣,所以出版书籍的种类,甚至比出版书籍的数量更为重要。

清代以后,差距拉大

16世纪到19世纪,是欧洲的知识大爆炸时代,每个世纪出版的图书种类都在呈指数级增长,18世纪前期欧洲每年出版4000种新书。而同时期的清朝一共出版了约12万6千种书籍,就绝对数量来说乍一看是很不少,但平均到每年只有474种,如果我们只考虑1840年之前的清朝中前期,可以说相比欧洲,出版业是“万马齐暗”的局面。

1783年出版的《大不列颠诗人全集》,每册的售价仅6先令,按当时的英国粮食价格,每册书价只相当于0.13升小麦.读者们可以和我前面的数据对照一下,看看英国书价当时已经便宜到什么程度。

那么书籍的普及,为什么重要?

这个话题展开就大了,这一篇文章的篇幅也不够我去讨论的,不过我认为有一条逻辑线是说得通的:

书籍的普及带来识字率和信息流通速度的加快,最后导致社会变革,国家政策的也更能因时调整。

我们读近代史,最深的一点感悟是,从1840年到1860年这20年间,清朝在面临外界挑战时几乎毫无动作,这一方面确实是清政府无能,但人的认识其实是建构在接受到的信息丰富程度上,如果连皇帝都不能获取到“英国和中国之间有无陆路交通”的基本知识,那么谈个人英明与否根本毫无意义。

例如曾国藩,算得上士大夫之翘楚,哪怕是在第二次鸦片战争时期,他仍然对于中英之间的军事差距毫无认识,咸丰八年,他在 给《左宗棠的》的信中仍然充满自信: “此次确斗, 彼必不能坚守。此后官兵之气日强矣。

我们今天的读者们当然可以笑话清朝官员蠢,但如果是我们生活在那个年代,没有网络,基本看不到报纸,能买到的书只有四书五经或者演义小说,我们的眼光和见识,真的会比清朝皇帝强么?


参考文献:

12-19世纪中英粮食价格比较研究

明清印刷书籍成本、价格及其商品价值的研究

古代书价述略

书价革命_宋代书籍价格新考

古登堡印刷术及其对西欧近代文化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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