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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方舱记:我的26天“卧底”生活

3月8日,在汉阳国博方舱医院即将休舱的前一刻,36岁的陈兰(化名)带着她的行李走出病区,结束了26天的方舱生活。

出方舱记:我的26天“卧底”生活汉阳国博方舱医院受访者供图

陈兰检测呈阳性,但症状较轻。进入方舱后她主动承担起帮助医护人员做好病友心理疏导等大量志愿服务工作,病友们都称她是“卧底”——一个假装成病人,潜伏在方舱中给他们做心理工作的人。

回想起这次疫情,陈兰觉得就像经历了一场“地震”,震后的心理创伤需要一段时间去慢慢恢复,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很快地面对过去。陈兰亲眼目睹了太多悲伤的画面,自己也曾做过思想准备。但那又怎么办呢?“我们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下去。”

[入仓]

尽管1月25日的CT显示肺部出现毛玻璃样阴影,但由于核酸检测为阴性,按照当时的诊断标准,36岁的陈兰并未被确诊为新冠肺炎患者。直到2月9日,在父母先后被送往定点医院救治的情况下,陈兰以密切接触者的身份被要求从家搬进隔离酒店。

这让陈兰有些纠结,一周前的2月2日,她独自一人在家时出现了呼吸困难、浑身无力的症状。陈兰打电话给社区,被告知120救护车已经排了200多人,而社区医院也无法供氧,建议她自行前往医院救治。

“当时就是一种绝望,觉得自己不行了,突然眼前一黑昏倒在床上,后面什么都不记得了。睡到第二天醒过来,出了一身的汗,浑身湿透了,却发现呼吸正常了,这才觉得自己是活过来了。”据陈兰回忆,自己发病的症状主要表现为干咳、头晕、腹泻和食欲不振,但一直没有发烧。

有一段时间,陈兰感到好像失去了味觉,几乎吃所有东西都是苦味儿,就连喝红糖水也是苦的,三四天后才慢慢恢复味觉。

2月3日从昏迷中醒来后,陈兰发现自己居然能吃能喝能睡,感觉已经恢复了健康。在没有确诊的情况下,按照2月1日居家隔离的时间算,到2月15日就能够解禁。谁料,突然要求进入隔离酒店的安排,打乱了陈兰的计划。

2月9日,在社区的安排下,陈兰搬入隔离酒店,并进行了核酸检测。2月12日核酸结果显示为阳性,陈兰被正式确诊为新冠肺炎轻症患者,当天便被送往刚刚改造完成的汉阳国博方舱医院。

出方舱记:我的26天“卧底”生活

“刚开始心里有点不能接受,觉得自己本来已经好了,担心在里面人多会交叉感染。但后面想想万一没有好呢,再去检查一下吧,仅仅几分钟就想通了,立刻整理东西出发。”

2月12日下午5点,陈兰与15名确诊轻症患者坐上了从隔离酒店开往汉阳国博方舱医院的公交车。她清楚地记得,那天下午共有13辆载着患者的公交车排队等候,陈兰所在的车排在最后一位。

在前往方舱医院的路上,陈兰发了一条朋友圈:“经历了这么多天,心里反而越来越坦荡。阴性、阳性,尘埃落定都无法让我恐慌了,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成了座右铭。一次不同寻常的‘游学’经历即将开启,不同往昔的公交车,上上下下的病友,战友。没什么可怕的,去亲历一下战场,也许是为了我的人生更精彩。”

经过3个小时的排队等待,办理完方舱入住手续来到自己的病床前,陈兰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晚上10点钟。

陈兰是硚口区的一名幼儿园老师,她的行李箱里除了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还有一台用于教学工作的笔记本电脑。原本陈兰计划着准备新学期的教案,但在此后的26天里,由于她在方舱里的另一个身份,电脑再也没打开过。

[“卧底”生活]

入住方舱医院的当夜,陈兰发现里面的气氛比想象中热闹,但也有不少人唉声叹气,受到一些网络信息和舱内陌生环境影响而显露出焦躁与恐惧。

“第二天,负责我们片区的四川医疗队医护人员说每个单元要选一个单元长负责管理。我们单元有14个人,而我在里面是最年轻的,就选了我,算是方舱医院里第一批单元长。”

据了解,汉阳国博方舱医院收治初期便安排对每一位收治病人进行了一对一电话专访,统计每一位病人身体状况,生活需求和基本信息。48个区划单元,单元长共同为舱内病友开展志愿服务,协调解决舱内日常生活困难,帮助排解病友心理问题。

出方舱记:我的26天“卧底”生活

作为单元长,陈兰最初的工作是帮助医护人员登记单元内病友的基本信息,并负责每日三餐和物资的发放。每天早上6点多起床领取整个单元14个人的早餐,中餐和晚餐也需要单元长来按时领取。四川医疗队医护人员有时听不懂武汉方言,会让陈兰给患者登记姓名、身份证号、发病历史等信息,各种各样的表格,陈兰记不清填了多少次。

由于工作积极,陈兰成为方舱医院的核心志愿者之一,负责配合医护人员维持整个方舱的运行工作。

“每个志愿者的分工不同,我在方舱里面主要负责文娱工作,带领病友每天做做操,练练瑜伽。后面负责摄影的志愿者转院,我又承担了一些拍照和录制视频的工作。除此以外,还要组织每天核酸检测的编号和秩序维护,并帮忙一日三餐的发放,事情还是挺多的。”

出方舱记:我的26天“卧底”生活

方舱医院开设缓解病友心理压力的“心理干预”治疗专栏后,帮助医护人员做好病友的心理疏导也成为了陈兰的又一项日常工作。

大家给陈兰起了一个绰号叫“卧底”,说她是没病假装成病人潜伏在方舱医院中给他们做思想工作的人。

“我当然不是什么‘卧底’,只是说我的病情相较于其他患者要轻。如果没有参与志愿者工作,或许我早就出院了。当出院标准变得更加严格后,我就当作再做一次全身检查,感受一线的疫情,传递正能量。”

在汉阳国博方舱医院,每天都有100多名患者需要进行核酸检测。开始的几天,到了检测时间大家一拥而上,秩序很乱,因此很多病人都有怨言。陈兰在进出检测室时,细心地观察发现,大概每5分钟进去5个人做检测比较合适。

后来,陈兰想出一个办法,将每天需要进行核酸检测的人员全部进行编号,排成时间表依次在微信群里叫号通知。早上9点开始核酸检测,8点50分组织第一批10个人排队,后面就每隔5分钟过来5个人,这样病友可以减少排队等会,自行安排时间。“我们志愿者每天会对名单进行核对,看有没有人没做,了解他为什么没做。每天从9点到11点这个时间段我会守在那边,这些都是我们志愿者自发的。”

陈兰也不是完全没有怨言。有一次指挥部夜里12点突然要求核实方舱医内的900多名患者名单,当时要的很急,医护人员都是轮班的,有些并不熟悉情况。那晚,陈兰和临时党支部书记一起核对完名单后,已经是凌晨2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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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那次任务后,我们提了意见,志愿者也是病人,得保证我们的睡眠,晚上10点钟后不建议安排其他工作。由于那两天睡的特别晚,醒来时感觉头是晕的。但我最晚8点多钟起床,9点就要安排核酸检测的工作了。”

在陈兰看来,单元里的十多名患者都很支持配合自己的工作。陈兰所在单元里的患者平均年龄50多岁,最大的67岁。用陈兰的话说,基本上都是阿姨级别了,但她的年纪在这里跟其他患者的子女差不多大。

“我们单元挺和谐的,大家知道我很忙,有很多分发的事情就让病友轮流做,他们也很高兴。有个阿姨就特别支持我的工作,总是心疼我说如果我是她闺女,一定不让我做这些事情。”

出方舱记:我的26天“卧底”生活

入住方舱医院的第六天,陈兰迎来了自己36岁的生日。这天,除了收到四川医疗队为她特别准备的礼物,在汉阳方舱病友管理群里,很多素不相识的病友也在接龙式地,祝贺陈兰生日快乐。陈兰说,一个平淡的生日,变得隆重而有意义。

[出舱]

3月8日上午,随着汉阳国博方舱医院最后1例确诊病例转院,标志着该院确诊病例、疑似病例“清零”,进入“休舱”模式。汉阳国博方舱医院自2月11日正式启用,到3月8日休舱,陈兰在里面住了26天,经历了整个方舱医院的全过程。

那天上午8点,吃过方舱医院最后的早餐,面对空荡荡的病区和床位,陈兰感到久违的轻松,但又有些不舍。为了留下点什么东西,陈兰在里面拍摄了最后的视频,一边整理照片一边清理东西。

出方舱记:我的26天“卧底”生活

此前的2月21日检查没有发现任何问题,陈兰曾经以为自己会是较早出院的那批患者。原本医院也告知陈兰3月4日就可以出院,不过,后来的出院名单上却没有她的名字。医院的解释是,陈兰还有咳嗽的症状,建议再观察两天。两天后的3月6日,陈兰出现腹泻症状,虽然核酸检测为阴性,但医院谨慎起见,原本出舱隔离变为出舱转院。

3月8日下午3点多钟,在汉阳国博方舱医院即将休舱的前一刻,陈兰带着她的行李走出病区,结束了26天的方舱生活。

出方舱记:我的26天“卧底”生活

“我们的医护人员当时在指挥部总控室通过监控看到我了,微信给我发了一张截图,把我圈出来,说在这里跟我道别。我就到处朝着监控向他们挥手。等我快上车的时候,十多名医护人员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我说不是不来送吗?他们说那怎么行,说好了要送你。我们所有的医护人员都来送你。我当时感动地都要哭了。”

目前,陈兰正在一家定点医院进行隔离治疗。医生告诉她,以她的情况最快5天后就能出院。算上出院后回到所在区的隔离点进行隔离,然后再回到家中自我隔离,全部结束至少也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经历了26天的方舱医院生活,陈兰反而适应了这样的集体生活,她觉得居家隔离反而会产生恐慌和孤独的情绪,而对于平时每天习惯于逛街聊天、出门买菜的老年人来讲,也许更难适应。

陈兰说,方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但这个孤岛是上千人住在一起的岛,除了治病休养,病人们不必担心生活问题,可以随时找人聊天谈心,参与舱内的活动,排挤内心的孤独与焦虑。“这样的场景在平时根本不能想象。”

红星新闻记者 任江波 蓝婧受访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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