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画里的上海24岁援鄂男护士:救人比拳击更酷
摘要:一套连环画,让这素昧平生的一老一小,有了不解之缘。
“总觉得‘90后’还没长大,想不到这个24岁的小孩都冲在一线了,我非常佩服。”72岁的上海老爷叔李荣光说。
元宵节那天,老朋友给他发来一篇长宁团区委官微文章,里面讲述了护士秦明驰援武汉的故事。秦明小年夜刚回山东老家,可当得知医院招募驰援武汉的医护人员,他立即报名,正月初一凌晨4点多就坐高铁赶回上海。
“除夕匆匆吃过年夜饭,家里床都还没睡热乎,就又走了,他家人一定舍不得,不容易……”李荣光读后,十分感动,于是,以秦明的故事为蓝本,李荣光画下了一套钢笔连环画《95后援鄂男护士战“疫”》,共12幅,送给了长宁区团委,他说:“别的我做不了,但想用画笔把这个小伙子的故事记录下来,尽我所长,致敬他们。”
新泾镇团委书记来找李荣光取画时,为他与天山星城居委会主任林韵拍了张合影秦明家在山东,可妈妈是武汉人,喜欢酿米酒、煮汤圆、做珍珠丸子,让他也长了一个武汉胃,武汉就是家的味道。
李荣光也和武汉有渊源,虽然生在上海,老家却在武汉,两个姑姑一大家子都还住在那里。
长宁团区委把这些连环画发布在微信上之后引起了关注,读者跟评中,除了称赞李荣光的画,更多的是对医务人员的致敬和祝福。李荣光的朋友圈里,也有很多人表达对青年人的敬佩,虽然他谦虚:“画得不是很好,但毕竟表达了自己的一份敬意。”而看到推送的秦明则嘿嘿笑着说:“老爷爷画得很棒,感觉到有人在关心着我,很温暖。”
一套连环画,让这素昧平生的一老一小,有了不解之缘。
秦明(右)在医院的心愿墙上写下:“希望一切快点好起来”。连环画里的关心
李荣光因为一系列老上海弄堂生活的连环画出名,画里有生煤球炉的阿婆、玩四国大战的孩子,还有爆米花和萝卜丝油墩子的香味,除了同辈人,也受到了很多小辈的喜欢,成了大家的“阿光爷爷”。
他画画下笔很快,只要构思好了,一般一幅小画从打铅笔底稿到美工笔勾线,20分钟左右就可以完成,为秦明画的这12张连环画,从构思到完工,一共用了3天,因为要把故事讲清楚,就需要把心思藏在每一处细致的情节里。
在第一张画里,李荣光描述秦明的职业选择时,用“‘肌’不可失”来描述,这是因为去年刚成为上海市光华中西医结合医院关节内科护士的秦明,原本可以成为拳击场上专门“揍人”的拳击手,结果却选择当了天天坚守的医院岗位上“救人”的护士。秦明自己也调侃,以前在擂台上伤过多少人,现在就要救治多少人。
拳击是他生活的一部分,已经坚持了10年,站上擂台,就是一个只有自己和对手的世界,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忙,任务就是把对方打倒,小时候他觉得这是一件很酷的事情。而现在他的战场是病房,奋战在武汉三医院的战“疫”一线二十多天,和同事们共同协作,努力把一条条生命救活,“我感觉这是更酷的一件事。”
这几天,他护理的一位70多岁老太太就被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老人刚入院时还能走路,可身体状况很快恶化,呼吸机也用上了,一连10天都没有吃过饭,只能用葡萄糖,老人愈发沉默,眼神也越来越绝望,可开始插胃管,做鼻饲,恢复了过来,身体情况在一天天变好。
秦明在病房工作。10岁时教练说的话一直被秦明当做微信签名——“英雄是一种精神,而非行为”。是的,做事不在大小,重要的是初心。
秦明在武汉最前线“作战”,而李荣光也在后方尽力做贡献。他参加了自家小区居委会抗疫的值班,配合保安,在门口帮来人登记并测量体温,他认为这是老党员的职责。在值班间隙,李荣光会拍下社区工作人员的工作状态,为他们也创作了一些单张画报。
小区进行封闭式管理,防疫一线的居委会工作人员在连轴转,“我们居委会干部也都是年轻人,这些小姑娘真的不容易。社会上不要小瞧90后的小青年,他们都是能挑起重任的国家栋梁,我真的很佩服,不该觉得他们是叛逆的一代,吃不了苦。”
病房里的向往
“这次逆行就不怕交警拦了。”1月28日,秦明在朋友圈晒出一张机票,目的地武汉,这是他半年内的唯一一条朋友圈,也是收到反馈最多的。朋友有吃惊有担心,更多的是祝福和关心,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保护好自己,“平安回来,请你吃饭”在评论区排起了长队。
刚到武汉三医院的第一天,秦明是凌晨的班,在安静的医院里,他下意识抑制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面对疫情、患者、交接工作的未知,和秦明同住的汪荣盛医生也在工作日记中描述:“进入了医院大楼,电梯里,我屏住呼吸,尽管在无污染区,仍然感觉病毒充满着我的全身,眼睛、鼻孔、皮肤、衣物、双手等都沾满了。”
上海的第二批援鄂医疗队接手了武汉市第三医院光谷院区的多个科室,这本是一家综合性的医院,疫情发生后紧急改造,三天后开诊,专门接受新冠肺炎患者。
秦明一开始也很难习惯新的工作环境,穿上隔离衣和防护服,戴上两三层手套,熟悉的事就没有了以前的感觉,变成了全新的一件事。护目镜加上面屏,视线模糊起来,再加上雾气,抽血时只能靠斜眼在防护镜边缘寻找还算清楚的1/3镜片,他还发现了一个打开视线的办法:“等到眼前的雾攒成几粒水珠,甩一下,视野里就会有比较清晰的一条。”
护目镜颜色不同,防护服款式也各式各样,带胶条的、全白色的、黄色的,憋闷的程度不同,尤其对他这个一米八的大个子而言,白色防护服会让脖子和腰一圈被汗水浸湿,而黄色那款会让全身上下很快湿透,仅仅站着,汗水就从脊梁背往下直流,等脱下时竟然发现脚踝处都积着水,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拎出来似的。
这些从全国各地汇聚过来的物资五颜六色、形制不同,就像这个病区里医护人员,除了上海来的,还有从武汉其他医院调来的。大家刚开始不熟悉,也完全不知道对方的长相,几天磨合之后就有了默契。秦明说,“可能平时见到了也不认识,穿上防护服反而能认出来,除了身形,大家的穿衣习惯也不一样,有人习惯把衣服下巴部位提到鼻子上,有人还喜欢把隔离衣穿在外面。”不过更多的时候,大家靠前胸后背写的名字来相认。
病人们不能出病房,大事小情都需要护士们来做,普通鞋套即使穿三层,走一会儿也就磨透了,他们就把拆下来的防护服包装袋套在外面,个子矮的小姑娘直接挑大号的防护服,用裤脚当鞋套,把鞋包起来。
秦明业余时间喜欢在健身房度过。每天上班要提前两小时出发,骑共享单车或者坐酒店到医院的班车。排班并不固定,如果一天的尾接着下一天的头,那就几乎要连着上了,连着几天凌晨4点上班,他半夜两点迷迷糊糊爬起床,都不敢洗脸,口罩在脸上勒出很深的痕迹,一碰就痛,护目镜也在额头压出一块。不过病人们的需要不会因为深夜凌晨而减少,有时甚至更忙。
消毒、处理废弃物,换补液、测量生命体征、进行各种治疗操作,满足病人们的各项需求,半个月来,他已经习惯了这工作节奏,4个小时不吃不喝不排也没有了不适,开始不知道穿着步骤、甚至要返工重穿的防护服,也早已驾轻就熟。
他们负责的17楼原本有三十多位病人,一周前人数开始增多,仅仅两三天的时间,就加到共58床,人数现在基本稳定了,以20—50岁的病人居多。每天上班去第一件事,就是先看一下床号有没有变,自己的病人有哪些,是不是之前熟悉的。
躺着的病人们也在默默算着自己的进展:活下来,指标正常,身体恢复一些,病好起来,出院回家。
有位年轻的女患者,刚来就问汪医生“医生,我会不会死?”刚收治的时候她因为发热喘息,气急较重,乏力明显,稍微活动就觉气急,而心里更着急。有位老爷子脾气比较大,一直都是比较烦躁状态,留置针拔掉了无数个,甚至闹着要扯管子拆床。也有求生欲特别强的病人,喂她吃半流质食物时,明明已经吃不下,看起来很难受,还是拼命张嘴,想再咽下去一点,嘴里说着“我要吃,我要活”。
54床的阿婆偏瘫了,身体左半部分完全都不能动,可她又是整个病区最活络的,按一次铃,给我一杯水吧,又按一次,能帮我带点水果吗,再按一次,病床能不能摇高一些。她每天要按几十甚至上百次铃,都是这样的事。而对甜食、水果和晒太阳的渴望,就是对生活的向往。
因为身体不便,护士们会多照顾她一些,一般需要两三个护士一起帮她翻身,秦明力气大,一个人就抱得动阿婆。阿婆能直接叫出护士们,因为她总认真去看大家防护服上写着的名字,有一次她按铃叫来秦明,问她有什么事情时,阿婆笑着说没有,递给他一个蛋卷,说:“给你吃,总是麻烦你,辛苦孩子了,谢谢你们。”
武汉伢的希望
家人怕打扰秦明休息,不会主动找他,而他每天下班就主动和家里联系,妈妈说的最多的总是好好吃饭和好好睡觉,秦明知道:“他们能做的也就是问候一下,就是太远了,手虽然够不到,但又很想关心的那种感觉。”
关心也来自医院后方,武汉当地和四面八方。有次在宾馆门口搬运物资,他只穿了短袖,在上海的同事看到了照片,专门随物资给他寄来了棉毛衫,他开玩笑“有一种冷,叫领导觉得你冷。”可是拿到衣服,感觉到的温暖却是实实在在的。
打拳的时候,保障团队里除了有教练、经纪人,还要有后勤、营养师,现在在一线,这个保障团队成了整个社会,“到武汉后,不断有爱心企业送来外卖、零食“投喂”我们,奶茶、面包、水果也常常能收到,还有爱心企业关照我们要保暖,送来冲锋衣和暖宝宝这些防寒物资。”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晴朗时,医护人员会建议病人们在病房内做些简单的活动,多在窗边晒晒太阳。之前病区里腾出一间空房,因为采光很好,被大家叫做阳光房,住进去了一些病人。一位妈妈陪着7岁的确诊孩子住在阳光房,小孩恢复得不错,状态蛮好,会蹦蹦跳跳地和医护人员说话。
看到孩子笑,秦明忽然觉得,“希望比病毒生长得更快”。
来之前,秦明听说武汉条件艰苦,也做好了睡临时板房的准备,没想住的是酒店。下班休息时,他时常透过酒店的窗户,眺望远处的马路。鲜见行人和车辆,偶尔一辆汽车疾驰而过,又偶尔,一辆自行缓缓驶过。他又想起刚到武汉那天,看着车窗外的情景,心里很失落,“以前连公交车都挤不上的光谷,现在这么冷清”。
2月15日那天,雪很大,秦明开玩笑说自己这体格都要被吹的站不稳了,路过德意风情街时他拍了张照,建筑都很好看,可就是没人。
秦明为这空阔的街道拍下一张照片。“下次再回到这里,一定是车水马龙了”。
李荣光在画秦明抵达武汉时的场景,路上冷冷清清,不复往日,他的心也被触动了——上一次去武汉还是70年代,在武汉钢铁学院培训。熙攘的人群和响亮的吆喝,这是他和秦明对武汉街头的共同记忆。于是,在创作时,老爷叔特意把秦明眼前空旷的汉口火车站和脑海里热闹的小吃摊和烧烤店画在了一起。
“这些年从亲人们的照片里看到武汉的发展变化很大,一直都没有时间回去看看,”李荣光说,这次他和亲人讲好,等武汉“痊愈”了,一定要带爱人回去走走,“热干面和藕汤应该还是记忆中的味道吧!”
连环画里的上海24岁援鄂男护士
1。秦明:护理界的“新兵”,毕业时他有两个选择,拳击或者护理。他选择了能救死扶伤的护理,到上海市光华中西医结合医院当了一名护士。
2.2020年1月23日(农历腊月二十九)秦明回到山东老家准备过年,但他对此次湖北武汉疫情的关注丝毫没有减少,因为他母亲是武汉人,所以也算半个武汉人,故心情越发沉重。“我觉得一定要为武汉做些事。”
3。当他收到医院发来的招募通知时,他第一时间在微信上报名,并对母亲说“武汉有疫情,需要帮忙”,他母亲没多加阻拦,只是反复叮嘱他“注意安全,要照顾好自己”。大年三十在老家匆匆吃了一顿团圆饭。
图片来源:解放日报社
4.2020年1月25日(大年初一)凌晨4点多,大伯就用小车送他,他母亲也在路边向他挥手送行,并再三嘱咐他好好保重自己,注意安全。
图片来源:解放日报社
5。在火车站台上,高铁临开前,秦明拉着大伯的手深情地说“大伯,这次武汉疫情很严重,万一我有什么事……”没等他说完,大伯就打断了他,“不会有事的,你自己千万当心,家里有我照顾着”。
图片来源:解放日报社
6。回上海后,秦明成为了长宁援鄂医疗队的一员。驰援武汉前,秦明与光华医院其他一起参与援鄂的同事,由长宁区社区党员服务中心的“小剪刀献爱心”团队为他们修剪头发,好多女同志都剪了男儿短发,而他将帅气的发型理成了板寸头。
7.2020年1月28日,他与长宁区援鄂医疗队在虹桥机场,由区主要领导为他们壮行,并希望他们好好工作,注意安全,打赢这场抗疫战,凯旋归来。
图片来源:解放日报社
8.2020年1月28日晚上8点,到了武汉,他坐在大巴士飞驰在武汉空旷的街道上,没有车,没有人,只有LED屏幕上打出了大大的“武汉加油”几个字。想起了五、六年前去武汉时,他喜欢坐在武汉街道边,来碗热干面……看到眼前心里有些恍惚,武汉生病了,他千里驰援武汉,为它治病。
9。到后调整的一天里,他跟队长一起去了武汉大学搬运医疗物资,已近半个月没有去健身房了,正好作为锻炼。
10。这一次上海这批援鄂医疗队接手的是武汉第三医院光谷院区的多个科室,在熟悉了医院环境、参与了岗前培训后,他们马上进驻医院开展医疗工作。
11.2020年1月31日,秦明被安排到中午12点到下午4点的班,隔一天下一轮排班就是2月2日凌晨0点-4点。从酒店到医院的班车结束的早,所以他需要提前两小时出发,他和另一位护士当班,每人负责10多位病人,打针、抽血、加补液、询问病人哪里不舒服,工作十分繁忙。
12。病情较稳定的病人还与秦明攀谈起来,得知他是上海来的,而且才24岁,十分感谢地说“谢谢你们,我们要快点好起来,我们好了,你们也能回家了”,听到的那一刻,秦明感动得向对方点头。再苦、再累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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