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俄石油管道线路为什么多次变更？

NO.302 作者/潘文肖

俄罗斯自然资源部却对“安纳线”提出反对意见，“安纳线”距离贝加尔湖过近，一旦石油泄露，湖泊就面临着被污染的风险。

制图/傲慢的上校 漫画/听风者 配图/大尾巴熊

改革开放以后，随着中国国民经济的快速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国内市场对于石油的需求量与日俱增。1993年，中国成为石油净进口国，同年中国进口原油1000万吨，其中绝大部分的原油进口自中东产油区，而马六甲海峡就成了中国石油进口的必经之地。进口石油来源的单一和“马六甲困局”，使中国的石油供应的面临着极大的不安全性。

不能被卡脖子

为摆脱这一局面，石油资源丰富且距离较近的俄罗斯自然成为中国潜在的石油供应区……

“安大线”与“安纳线”的博弈

一开始，中国希望从俄罗斯萨哈、恰扬金等油田建设管道到大庆，以实现石油的进口，但是与俄罗斯的谈判进展缓慢，始终没有实质性成果。

1994年，俄罗斯尤科斯石油公司主动向中国提出共同修建从西伯利亚到中国东北地区石油管道的建议，这一建议很快便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尤科斯石油公司对于与中国合作建设中俄原油管道比俄罗斯国家石油公司积极。1996年，中石油与尤科斯石油公司共同完成对“安大线”可行性研究，“安大线”正式进入人们的视线。

“安大线”计划西起俄罗斯伊尔库兹克州的安加尔斯克油田，向南进入布里亚特，然后绕过贝加尔湖，向东经过赤塔州，最后到达大庆。该项目双方共投资25亿美元，计划2005年完成第一期工程，2010年完成第二期工程。为确保中俄两国能源合作顺利进行，两国政府签署《中俄关于共同开展能源领域合作的协议》，在协议中，明确指出要稳步推进中俄石油管道的建设。

安加尔斯克市

2001年，中国石油天然气公司、尤科斯石油公司以签署了关于开展“安大线”项目可行性研究的总协议，在这看来，“安大线”的计划似乎大局已定。但俄罗斯高层不愿尤科斯石油公司一家独享中俄石油管道经营权，而希望通过俄罗斯国营的石油管道运输公司与尤科斯共同经营的方式，分享输出石油所带来的利润。但尤科斯则不愿与克里姆林宫妥协，以至于“安大线”在协议签署的情况下，依然进展缓慢。

正当“安大线”一拖再拖，中俄能源谈判陷入僵局之际，日本的介入却让“安大线”的前途充满不确定性。2003年1月，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访问俄罗斯，提出“安纳线”的方案。根据该方案，石油管道的起点是东西伯利亚的泰舍特，中途经过贝加尔湖北部，然后沿着贝加尔―阿穆尔铁路，最后到达俄罗斯远东港口纳霍德卡。

时任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访问俄罗斯

众所周知，日本是一个极度缺乏能源的国家，绝大部分的石油都依赖对外进口，与中国同样面临着石油进口来源单一和“马六甲困局”的问题，因此谋求进口石油多元化也就成为日本重要的能源策略，对于俄罗斯仅向中国出口石油也就心生不满。

另一方面，日本还想通过与俄能源合作，提高日本在远东地区的影响力，在北方四岛问题上增加自己谈判的筹码。除此之外，日本搅局“安大线”，还有出于影响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考虑。

正当俄罗斯方面犹豫不决之时，日本外相川口顺子于同年6月再次访问俄罗斯，许诺投资俄罗斯西伯利亚石油的开采，并向俄罗斯提供75亿无息贷款，用于石油管道的建设。

日本外相川口顺子此前也为能源的事到处出访，打“石油外交”

鉴于日本提出的优厚条件，且俄罗斯的能源战略亦不满足仅向中国供油，更是希望同时向日本、韩国供油。因此，俄罗斯石油管道运输公司愈加趋向于“安纳线”。

正当日本努力大搞石油外交之际，极力支持“安大线”建设的尤科斯石油公司总裁霍德尔克夫斯基却身陷偷税漏税丑闻，面临着俄检方的起诉。2003年10月25日，霍德尔克夫斯基在新西伯利亚机场被捕，后霍多尔科夫斯基被判处九年监禁，并发配到遥远的西伯利亚监狱进行服刑。霍德尔克夫斯基的入狱和日本的搅局，使“安大线”濒临流产。

尤科斯石油公司总裁霍德尔克夫斯基被捕，随后资产被俄罗斯国有石油公司合并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俄罗斯自然资源部却对“安纳线”提出反对意见。“安纳线”距离贝加尔湖过近，一旦石油泄露，湖泊就面临着被污染的风险，俄石油管道运输公司为此不得不着手对“安纳线”的线路进行修改。

正当俄罗斯方面对“安纳线”的线路进行修改之时，俄罗斯高层对于石油管道的建设有了明确定位。在俄官方看来，石油管道的建设必须兼顾西伯利亚已开发和未开发的油气资源、促进西伯利亚和远东的经济发展、保护贝加尔湖生态环境等多种因素。而“安纳线”线路过长，所经之地地质复杂，有近1000公里的线路甚至是经过脆弱的地震带，工程建设难度大，成本也是无法估算。

一尘不染的贝加尔湖

而相比之下，“安大线”的线路大多经过草原和丘陵地带，施工难度低，建设周期短，运作起来也比较容易，但俄石油管道运输公司不满足于仅向中国供油。“安纳线”和“安大线”由此在俄内部招致激烈的争论。

“安大线”与“安纳线”被废弃，“泰纳线”出台

在俄罗斯的再三权衡之下，“安大线”和“安纳线”皆被否决，新的石油输送线路“泰纳线”宣布出台。“泰纳线”西起伊尔库兹克州的泰舍特，从远离贝加尔湖的北侧通过，然后沿着贝加尔―阿穆尔铁路，从斯科沃罗季诺开始沿着中俄边境向东延伸，最后到达俄罗斯远东港口纳霍德卡。

与“安纳线”相比，“泰纳线”有着很大的变化：第一，这条线路的起点发生改变，从原来的安加尔斯克变为泰舍特，俄罗斯方面之所以把起点放到泰舍特，就是为了最大限度的靠近东西伯利亚和亚库特油田，泰舍特也就成为东西伯利亚石油外运的集散地，这就大大促进东西伯利亚的开发；第二，这条线路改变了“安纳线”紧贴贝加尔湖的走向，使石油管道远离贝加尔湖，从而避免了对贝加尔湖可能的污染。

改变路线

但此时俄罗斯并未明确提出要建设到中国大庆的管道，也就是“泰纳线”的支线。在俄罗斯官方内部，也传出中国若进口俄石油可以从纳霍德卡港进口的声音。

在“泰纳线”既成事实的情况下，为早日达成中俄石油管道的铺设，中俄之间达成“贷款换石油”的合作方案，俄罗斯希望从贷款获得对尤科斯石油公司的绝对控股，以销售的石油款偿还本息。

不少人认为，中国向俄贷款，是向俄罗斯让步的体现。但事实上，中国向俄提供的贷款利率是按照国际Libor利率加300点的商业贷款利率，远高于国际上的商业贷款利率。与此同时，双方还规定，中国向俄罗斯购油的价格也完全按照国际油价进行交易。因此，“贷款换石油”的方案，在最大限度上保障中国利益的同时，也大大推动了中俄石油管道的建设。

2005年9月7日，俄总统普京表示，“东西伯利亚太平洋管线一期工程将修至中国境内城市大庆，俄罗斯的石油首先输送到大庆，大庆支线的建成是第一位的。但最终俄罗斯会把石油管道修到纳霍德卡。”自此，“泰纳线”确定了中国优先的原则。

2006年4月28日，“泰纳线”正式开工，从1994年到2006年,历经12年的谈判最终落下帷幕。为便于向中国供油，俄罗斯在临近漠河的斯科沃罗季诺修建分输站。

2009年5月18日，中俄原油管道中国境内段开工。到2011年1月1日，中俄原油管道正式投入运行，俄罗斯开始向中国供油。经过双方的商定，俄罗斯每年向中国供油1500万吨，为期20年。

2018年1月1日，中俄石油管道二期工程也开始投入运行，俄罗斯每年通过石油管道向中国出口的石油增加到3000万吨。时至今日，中俄石油管道使得俄罗斯成为中国主要的原油供应国之一。

中俄石油管道的谈判虽然一波三折，但随着中俄石油管道的投入运行，这将会进一步提高中国石油资源供应的安全性和可靠性，对实现中国进口石油多元化的战略也将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

参考资料 l 中俄石油管道—旷日持久且扑朔迷离的斗争与博弈 . 赵旭；中俄石油管道合作的战略分析 . 王楠；中俄原油管道十五年谈判纪实 . 人民网；经过中国石油天然气公司和尤科斯石油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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