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茶马司与茶禁:壮中国之藩篱,断匈奴之右
明朝初建,最大的任务是北伐平定元帝国,实现一统天下之壮志。随着战争的节节胜利,国家版图的扩张,势必影响到了周边各藩国的利益关系和战马的需求。要想征服漠北,就要建立强大骑兵,而对于南方起家的明朝来说如何取得战马就成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重建茶马司意义在于一能获得稳定的战马供需,二是安抚周边敌对情绪,真正实现国家战略的目的。
至正二十八年 ,朱元璋在南京称帝改元洪武,国号大明。同年开始了北伐元朝的战争。洪武八月攻破元大都,元朝灭亡。但是整个广袤北方地区仍然是元朝势力的盘踞,特别是元末第一名将王保保还多次战胜明军,形成了僵持对峙的状态。为此洪武三年,明朝政府发出了剿灭西北边患命令,由徐达为征虏大将军,李文忠,冯胜 、邓愈、汤和等人为辅,往征沙漠。终于击溃了元军的防线,稳定了明朝的北部边界线。
虽然明军获得了胜利,但也清楚的发现了一个问题。在没有强大骑兵支撑下是无法对漠北地区展开追击战。特别是在洪武元年攻克元大都之后,汤和所部孤军突进被王保保所部击败的案例让朱元璋认识到,没有战马是万万不可以的。如何才能获得战马呢?他想到了宋代的茶马古道与茶马司。
说到茶马司,其实其来有之。北宋年间就在秦州和成都等地设置过,通过以茶换马的方式向西南、西北民族进行交易,这也是宋代马政的重要马匹来源。洪武四年傅友德、汤和、所部平定了四川。整个西南边境也已经肃清了。是时候可以开展茶马交易了。经过权衡,于洪武五年在秦州开设了第一个茶马司,洪武七年开市河州、洪武十二年洮州,西北边境线上三大交易市场构建完成,开始出现了繁荣兴旺的味道。
三大茶马司开设时间
茶引与茶禁法设茶马司于秦、洮、河、雅诸州,自碉门、黎、雅,抵朵甘、乌斯藏,行茶之地五千余里,山后归德诸州,西方诸部落, 无不以马售者
明朝初年的茶马互市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长时间的集中交易。因为他是一个官方的机构,必须有一整套行政流程要走。最开始的规矩是在洮州、河州等地负责收储茶叶。每三年由京官带着金牌信符和边军一起到番地去,把收储的茶叶拿去换马匹回来。当然这战马就留在当地使用。所以呢茶叶就得倒腾成砖茶。一来便于运输二来减少空间可以携带的更多。再加上西北地区民族也喜欢用砖茶或者茶饼的方式储存,这种因地制宜的制作茶叶的工序就一直保留了下来。成了独具风味的饮茶方式。
由于官方举办的互市三年一次,虽然交易体量大但是实在是次数太少了,所以就形成了大量的走私茶叶的存在。这显然不是官方所乐见的事情。毕竟茶马互市的利润很高,一旦形成了大规模的走私之后就必然降低了茶马交易比,足以让官方价格崩盘,一方面不利于市场稳定另外一方面也担心军队征收不到足够的战马。于是颁布茶禁法令,制订有关的经济政策,严禁私商贩运茶叶与藏族进行贸易。
朱元璋对于走私茶叶的问题是看的很重,甚至定下法条,走私茶叶者,死刑。
“洪武三十年诏:榜示通接西蕃经行关隘并偏僻处所,著拨官军严谨把守巡视。但有将私茶出境,即拏解赴官治罪”。当时对茶叶走私出境罪,处置极严。“在太祖高皇帝曰:私茶出境者,斩。关隘不觉者处以极刑”。
可是这茶马交易的利润实在是太丰厚了,几乎可以说一手掌的茶叶就能换回一把黄金的地步。
“俗贵茶,中国携茶与之,即以金赠,虽一手掌茶,可博金一握”
严刑峻法依然会有人铤而走险,并且治理走私的成本又很高必须找到一个更好的办法来解决。于是呢他们就想到了茶引制度。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案。
所谓茶引,就是官方的一个批条给付产茶的州。商人要想卖茶叶,首先得有批条。有了这条子你就能出境交易。一张茶引是一百斤茶叶,需要交纳1000文。这个是官方定下的价格,后世肯定是存在浮动这个咱们就不在细说。
因为茶引是按斤来计算的。如果偷偷的多运了被抓怎么办?杖责30。再犯呢,杖责50,第三次杖责80并且要全额没收所得。这个处罚特别有趣,从表面上来说是要对你处罚,实际上就是鼓励你偷税漏税,只要你交过钱了我看也没有谁真的抓你。 但是,如果你要伪造茶引,那可是大罪了。你想一分钱不交就享受交易的好处?别做梦了,抓起来砍了,还要抄家,并且给举报者20两银子。充分表明了政府在发布茶引这条上就是为了收税,其他的理由都是做做样子而已的。
当然了,平心而论,明朝政府在对付走私活动确实也是下了功夫和抓了典型的。安庆公主的驸马欧阳伦,当时就利用特权大肆的掩护茶叶商走私。数额巨大而且当地的官员知道也不敢查办,殴打蓝田县河桥司巡检税吏,吏不堪其辱,向朝廷报告。朱元璋大怒,将欧阳伦赐死,周保等被诛杀。这件事情在明初也算是一件大案子,要知道朱元璋狠起来,连自家人都敢杀 那天下还有谁敢犯事?至此,茶引之事算是平稳的推进下去了。由于明太祖对走私罪犯的惩罚能做到有法必依,执法必严,即使是勋戚驸马犯罪也严惩不赦。所以在当时,各级官吏对走私活动都能进行有力的打击,从而保证明朝政府对茶马贸易的垄断经营。明朝政府每年大致“用茶,五十余万斤,获马万三千八百匹”。
明朝的茶马政策,有着明显的政治企图,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国家战略”。
从国家周边安全角度来说,西南、西北两个方面的民族地区特别是藏民和回民区的经济利益和明朝安危捆绑在了一起,就很难形成叛乱事件。
朱元璋对于西藏的重视源于他对历史的反思。他认为唐朝之所以会乱,很大因素是背后有一个吐蕃的兴起,等于在其背部留下一个敌人这绝对是不允许的。于是在洪武三年平定王保保之后,就接收了甘、青、阿坝藏族地区的元朝最高首领投降取得了军事上的控制权。另外一方面就是和西藏宗教事务上切断他们和蒙古的交流,第三就是开设茶马司将明朝和西藏的经济利益相联系。从洪武三年到洪武七年之间就取得了对于西藏的全面掌控。
这期间的战争形态也发生了变化。在洪武五年
之前,元朝在明军的攻击下几乎没有还手之力,每战必败从而退回大漠。当蒙古人丢掉中原恢复了游猎战法的时候,明军竟然多次失败。特别是洪武五年的徐达、李文忠北伐失败,使得明军从战略进攻转为依托长城的防御态势。这点转变也使得朱元璋清楚的看到了骑兵对于作战的重要性和必要性,那么茶马互市对于整个战局就变得额至关重要。
从开始设置茶马司开始,官方采购的战马数量每年不过1000匹,最高也不过1700匹,这数量是无法支撑作战所需。所以在加强了茶引制度和向藏区征收马匹的力度之后到了洪武十八年收获数量达到18000匹此后基本形成常态。洪武二十一年春蓝玉、王弼远征北元,在捕鱼儿海(贝尔湖)歼灭北元政权。这一大捷应该与洪武十八年得到大批马匹直接有关。
利弊之间,人心难度在封建王朝,有一利必有一弊。再好的制度也抵挡不足人心。官府垄断茶马贸易以后,为了取得茶叶,政府对茶户征茶课税,刚开始的茶引只是从茶商手上抽利,到了后来直接进茶园,每十株要抽一株的钱,强制压价收购茶叶,结果造成茶户生活艰难,茶园荒芜。
同时,为了取得廉价马匹,任意扩大茶马产品价格的剪刀差,对藏族地区进行不平等的民族贸易,弄得民怨鼎沸。有数据表明,最初的一匹马需要大约60斤茶叶来换,可是后来变成了40斤就能换到。这样的价格定制一来是官家垄断的结果二来是强权者的权威影响,使得藏区人民确实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而且洪武以后,由于社会矛盾的发展,吏治渐趋腐败,“茶禁”政策日益成为一纸空文。至弘治三年,明朝政府不得不放弃对茶马贸易的垄断。至此,明代茶政为之一变。
茶马司的功过,自有人来评说。



